最近这些日子,郑立心的功课特别多,老师不停地分发练习题,反复复习课程要点。这个晚上,她也呆在家里复习,尽管上下的两片眼皮快要合在一起,她还是继续埋首于书堆中。看在郑溦珊的眼里,又是心疼,又是安慰。她冲泡了一杯“好立克”热饮,轻柔地放在女儿的书桌上。郑立心看见妈妈递过来的热饮,伸出双手往妈妈的腰间抱了一抱,说了一声谢谢,又继续她的习作。
郑溦珊抚摸了女儿的头以示鼓励,就转头走进自己的房间。她坐在床角,打开梳妆台的抽屉,拿起了手链。她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,也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跟妈妈的那份深厚感情。小时候爸爸是个灯笼匠,他用铁钉在不同的木板上钉成各种不同动物的图形,然后用铁丝围绕着站立的铁钉转一圈,铁线拿离了木板就成了一个有趣的动物图形,把两片同样图形的铁丝系成对立,就有了基本的灯笼架构。
这时就轮到妈妈贴上不同颜色的灯笼纸以及一笔一划地为灯笼上色。郑溦珊一般上都负责帮忙妈妈贴上灯笼纸,有时也为灯笼系上吊线,然后把它们悬挂在客厅甚至饭厅的上空。她偶尔会被没系好的铁丝割伤,妈妈总是二话不说放下工具,拿起她的小手,细心地吸吮着,然后再帮她涂抹药膏。晚上,她总是喜欢要求跟爸爸换房间,她想抱着妈妈睡觉。
中学初中三那一年的一个晚上,爸爸心脏病突发去世了。从此,她跟妈妈相依为命,妈妈为了担起养家的责任,在屋子后院种起蔬菜来。清晨她到后院的菜园去收割蔬菜,然后拿到菜市场去卖;中午她就回家耕种施肥;晚上还担起爸爸的工作,继续制作灯笼。妈妈的十根手指头都被磨损,郑溦珊每晚都帮妈妈涂抹药膏,却发现伤口不但没有痊愈,还一天比一天多,指尖的皮肤组织也越来越厚。后来,她却因为一个男人而跟妈妈大闹意见,甚至,还连累妈妈为了她而丢掉了性命。每回想起妈妈,她内心那种愧疚感就会不自觉地重燃而生。这些年来,带着郑立心,无论多苦,她都可以熬过来,只因为她当初答应了妈妈,要让没有爸爸的郑立心活得比谁都快乐。
摸摸手链上的“阳”字,郑溦珊回忆起了许多的甜蜜,这手链是那个叫孙子豪的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。当年那份单纯的恋爱,要是没有背负对未来的责任,那该有多好!从第一次的眼神接触,第一次的交谈,第一次的颤抖,第一次被他拖着手,第一次听他说“我爱你”,第一次被他抱起,到第一次看着他下跪求婚,一切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。一切美好与甜蜜仿佛才发生在昨天般,清晰可见。
两情相悦的两人,很快就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认识了。妈妈一向来都很喜欢他,像是认定了这个女婿似的,到处告诉别人他是个好男人。偏偏,在恋爱三年后的某一天,她带着他以及他为她求婚的戒指回家,告诉妈妈他们俩打算要结婚的那一天起,所有的事情都像螺旋在地上转了一圈般360度转变了。妈妈突然反对这婚事,无轮怎么说服,妈妈都不答应让郑溦珊嫁给他。郑溦珊不能理解妈妈的不讲理,年轻的她脾气也不小,几乎每天跟妈妈吵架,接着还闹得离家出走。
一意孤行的郑溦珊最终还是找来了别人当证婚人,瞒着妈妈跟这个心爱的男人注册结婚了。婚后,两人住在吉隆坡那个大城市里一所租下来的小组屋。妈妈是她唯一的至亲,却错过了注册仪式,当郑溦珊带着孙子豪回家把结婚证书递给妈妈过目时,妈妈没有太大的反应,只说了一句: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之后,郑溦珊和孙子好跪下要给她倒茶,妈妈也不原意领情,拿起锄头都到家后院的菜园去干活了。在这一段得不到妈妈祝福的婚姻里,郑溦珊付出了更大的努力来经营,她要让妈妈知道,她没有选错丈夫。事与愿违,事情就如妈妈所说的,半年后,她终于还是后悔了,带着还没出世的郑立心,大腹便便地回娘家找妈妈。
想着这一段早已经随风而去的感情,郑溦珊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还要收藏着这条手链。她几乎想不起他的容颜,想不起他的味道,想不起他的温柔了。这么多年了,他没有再怪他,至少,他留下了乖巧懂事的郑立心给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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